甲申杂记
《甲申杂记》 宋·王巩
巩字定国,自号清虚先生,莘县人,同平章事旦之孙,工部尚书素之子。尝倅扬州,坐与苏轼游,谪监筠州盐税,后官至宗正丞。所记杂事三卷,皆纪东都旧闻。《甲申杂记》凡四十二条,甲申者,徽宗崇宁三年也。故所记上起仁宗,下讫崇宁,随笔记载,不以时代为先后《闻见近录》凡一百四条,所记上起周世宗,下讫宋神宗,而太祖、太宗、真宗、仁宗事为多。《随手杂录》凡三十三条,中惟周世宗事一条,南唐事一条,吴越事一条,余皆宋事,止于英宗之初。二书事迹在崇宁甲申前,而原本次《甲申杂记》后,盖成书在后也。卷末有其从曾孙从谨跋,称先世著书散佚,隆兴元年乃得此三编于向氏抄录合为一帙。前有张邦基序,言得其本于张由仪,由仪则少从其父得于巩家敝箧中。末题甲寅五月,为高宗绍兴三年,盖向氏之本又出于张氏。当时亲传手迹,知确为巩撰,非依托矣。三书皆间涉神怪,稍近稗官,故列之小说类中。然而所记朝廷大事为多,一切贤奸进退,典故沿革,多为史传所未详,实非尽小说家言也。《甲中杂记》中李定称苏轼一条,费衮《梁溪漫志》驳其失实。今考衮谓轼诗自熙宁初始多论新法不便,至元丰二年有乌台诗案,前后不过十年,定云二三十年所作,文字殊不相合,其说是也。至谓能记二三十年作文之因,则人皆能之,似不足为东坡道,则其说未然。书中所载定语,乃云作文字诗句引证经传,随问即答,无一字差舛。则是指其所引之书,非指其作诗之故衮殆未审其语欤?
曾彦和收云,神宗尝有手诏云:求于所不产,取于所非时,不可也。余赞曰:“德音之谓欤!”
陈刑部缜云,荆公作相时,尝欲作当十钱。神宗曰:“刑狱自此滋张矣。”遂已,《时政记》载之。
张恕厚之云,遇过客,言哲宗时得湟、鄯矣,寻留湟而弃鄯,至元符、建中间,始并湟弃之。
刘晦叔昱言,阿李国本不当立,因私其国母而得立,其大臣温稽心常不协,密遣腹心诣王文郁,乞内附。文郁请于朝。神宗曰:“此欲我为渠援耳,但善加慰抚而已。”亦以夷狄攻夷狄之道也。边臣老将叹服睿算。于是,终元丰置而不论。绍圣初,孙路以为可纳,章子厚除路漕陕西,经营之。晦叔亦漕陕西,将西行,问安厚卿、李邦直。厚卿曰:“先帝不纳,岂无深意耶?”邦直曰:“路好官职,一至如此。”既至永兴,但见路与钟传对榻而寝者一月。一日,传谓晦叔曰:“此事决难为,得之易,守之难也。”其后,钟传被召,具言不可。子厚亦意缓。后钟传坐冒赏贬,遂复构成其议。
祖宗旧制,后殿引公事,则军头引见司,皇城司、殿前司三司只应殿前统制,诸班皇城统制亲事官,引见统制马直、步直两指挥,人料钱五百文,熙宁中并马直入云骑,步直入虎翼,引见司兵遂废矣。
辛谏议子有仪,尝与阮逸善。一日,谓逸曰:“君未娶,我有一相知无子,家饶财,有女求婿,其家房缗二千。当为营之,苟成,以一千谢我。”逸唯唯,姻既成,逸以前约语其妇翁,妇翁难之,有仪怨甚。乃以逸有“易立太山石,难芳上林柳”之句,告谋不轨。逸下吏,全家流窜。后有仪为海州都曹,至淮,舟没,凭轿子浮水上,得脱。既至岸,舟人虽小儿悉免,有仪家人无一存者,唯长子他道。及官满归洛,长子忽失所在,视之,得尸井中。世以为阮逸之报也。
崇宁元年六月,西京民家猪生二男、一女、一猪。
李观察士衡之孙左侍禁化先者,少好神仙事,父母强令娶妇。遣行人议曹氏之女,及礼席之日,曹氏已入门,化先逾垣而走,曹氏复归。后曹氏选纳为后,慈圣光献是也。
仁宗朝,春试进士集英殿,后妃御太清楼观之,慈圣光献出饼角子以赐进士,出七宝茶以赐考试官。
初,贡团茶及白羊酒,惟见任两府方赐之。仁宗朝,及前宰臣,岁赐茶一斤,酒二壶,后以为例。
张文定前参知政事,后为宣徽北院使。神宗尝俾张承旨诚一密问宋龙图敏求:“不知前两府有赐方团笏头带例否?”宋公报曰:“非前宰相,无赐例。”及文定改南院使、知南京,辞日,始被赐,为异恩也。后王宣徽知西京,引例以为言,遂亦被赐。王宣徽,实王相禹玉坐主,阴有力焉。
见任执政官生日,赐以酒饩。张文定以宣徽使在院,神宗特命赐之,非例也。
潭州彭子民,随董必察访广西,时苏子瞻在儋州。董至雷,议遣人过儋。彭顾董,泣涕下曰:“人人家各有子孙。”董遂感悟,止遣一小使臣过儋,但有逐出官舍之事。
张元素字君饰,从事荆南府。其同事杨久中一日忽遇天帝降其室前,有鸾鹤凤凰祥云先至,帝有随身宫殿,光彩焕耀,一室之间,望之不穷。遂锡久中,曰“廉正君”,其妻及子皆有名号。论物外事,皆非世人所知。语世间事,大小无不验。杨置花枝数盆于室前,即生根株于盆中,随四时开落、结实,皆不盈尺,而根株盘结,与常木无异。病者取花盆中水饮之,即愈。荆南守孙颀龙图病目,点之,随手而愈。久中后为朝奉郎,七十余岁,卒于睦州,其妻子奉事,今如故。
老人多言历日载:几龙治水,惟少为雨多,以共龙数多即少雨也。又旧言:雨旸有常数,春多即夏旱,夏旱即秋霖,皆大不然。崇宁四年岁次乙酉,凡十一龙治水,自春及夏,及秋,皆大雨水。
陈刑部缜公密云,祖宗刑部大理寺每半年一次断讫天下案牍,至神宗朝,以春、秋二时,差铨试官,遂四季各断讫。上等,赐绢十五匹。中等,十匹。下等,七匹。恩赐止如此。今年乙酉,于例十二月五日合断讫,但移先一月,至十一月五日断讫。宰府及刑寺称贺,自侍郎刘赓大理曹调李孝称而下,各迁两官,簿一官,乃非常之恩也。
又云,尝与元丰官制局。初,画尚书省图,局官与宋用臣凡三进,皆不称旨,其后御笔亲制置一图出,元丰尚书省是也。既成,亲幸遍览,悉如初旨。诏有敢易一门、一窗,以违制论,举省皆迁官。
又云,初议官制,张诚一要易都知押班名,置殿中监。诚一时被眷,无敢异者,既而与诸监制度,作札子同进呈。神宗顾左右无内侍官在侧,以御衣遮手而摇之,曰:“不可。”遂卷殿中监札子收袖中,即别处分事,徐顾苏颂子容、蔡京元长曰:“此名不可辄易,祖宗有深意。”缜时在列,亲闻德音。
庚寅岁,湖州孔目官朱氏以米八百石作粥散贫。是岁,生服,服为从官。润州金坛县陈亢,熙宁八年饿莩无数,作万人坑,每一尸,设饭一瓯,席一领,纸四帖,藏尸不可纪。是岁,生廓,又生度,皆为监司,孙登仕者相继。
西羌于龙呵既归朝,至阙下,引见。谓押伴使曰:“平生闻包中丞拯,朝廷忠臣,某既归汉,乞赐姓包。”神宗遂如其请,名顺,其后熙河极罄忠力。
武臣王棫或为邢恕教令上书,诬宣仁于哲宗有异心,及教蔡渭等上书,论元祐及元丰末等事。其书一箧,悉存,皆恕手笔,其间涂窜者非一。棫于哲宗朝论之,得阁门职名。既卒,其子直方时出其书以示亲密,自元丰末至宣仁上仙,大臣无不被诬者,而禹玉尤甚。蔡蕃奉议尝谓直方曰:“使王氏子竭产,亦愿得此书也。”蔡倅润过高邮,为余言之。王居东京九龙庙侧。
湖南提刑唐秷,字硕夫。过高邮,谓余曰:“治平二年九月,自吉州作邑,过长沙,一老人以扁舟载竹兀子就舟货。见其竹如白牙,因买之。至四年摄事京局,因上马,马蹶,其兀坏。竹脚中破,内有雕刻字曰:‘某年月日造,某年月日破,王押。’与破之日无差。其字以朱涂之,既骇前识之异,而竹未破时,其心安得而书之竹,工必异人也?”又云其父諲为湖北漕,一日,有一道人持剌造门,但全幅书一“登”字,延坐问之,曰:“徐登也。”馆之庵中,不食,日饮酒一斗。或见群卒饭,辄取一掬食之而已,间与郑毅夫内翰宴饮,虽妓女笑语,戏弄无度。或发其阴,视之,童儿也。间与唐漕饮,取千里外物,不移刻。一日,唐欲河东蒲桃,又思峡中新荔子。酒数巡,则令人就其卧屏间取之,皆美新,若方折枝者。唐坐中见刘莘老,时刘为荆南职官,徐语唐曰:“此人异日为宰相,但不久耳。”久之,告别甚遽,唐曰:“何之?”答曰:“大抵天地间万物皆有数,不可逃也。我将之复州,愿求一书遗复守,托以后事。”如其言。既至复,谒守曰:“乞一棺柩,开九穴,葬于无人之境。”后三日,卒,复守如其言葬之。以书报唐,唐亟往,与守倅僚吏发棺视之,衣一袭而已。后旬余,与毅夫语其事,间有京递至,发之,得嵩山道士与毅夫书,云:徐先生来,闻动静甚详。校其至嵩日,乃卒于复之日也。唐硕夫亲见之。
大辽谓天使为赦例郎君,依赦例日行五百里也。
天下之公论,虽仇怨不能夺也。李承之奉世知南京,尝谓余曰:昨在侍从班时,李定资深鞫苏子瞻狱,虽同列不敢辄启问。一日,资深于崇政殿门忽谓诸人曰:“苏轼,诚奇才也。”众莫敢对,已而曰:“虽二、三十年所作文字、诗句,引证经传,随问即答,无一字差舛,诚天下之奇才也。”叹息不已。
周仲元章作漕淮南,谓予曰:“尝为衡阳宰。一日,邑吏云甘露降,视松竹间,光洁如珠,因取一枝视刘贡父,贡父曰:速弃之,此阴阳之戾气所成,其名爵饧,饮之令人致疾。古人盖有说焉,当求博识之君子求甘露、爵饧之别。
朝请大夫潘适为渭州通判,时泾原帅吕大忠被召问边事。既对,哲宗语吕曰:“久要见卿,曾得大防信否?”对曰:“近得之。”上曰:“安否?”又曰:“大臣要其过海,朕独处之安州,知之否?”对曰:“举族荷陛下厚恩。”上曰:“有书,再三说与且将息忍耐。大防朴,为人所卖,候二三年可再相见。”吕再拜谢,退而喜甚,因章睦州召饭,诘其对上语,吕尽告之。既至渭,语潘,潘曰:“失言矣,必为深悔。”后半月,言者论其同罪异罚,遂有循州之行。既死,上犹问执政曰:“大防因何至虔州?”后请归葬,独得旨归,盖哲宗柬在深矣。呜呼!帝王之度,非浅识可窥也。潘过高邮,语余如此。
绍圣初,余谪签书荣州,判官厅公事。过别殿中侍御史陈次升当时,当时曰:“且缓行,上意未可知。”余深叩之,陈曰:“早来请对,上语我曰:‘章惇文字不要绝了。’”余问曰:“公何以报上?”曰:“唯唯。”余曰:“胡不白上臣为耳目之官,帝王犹心也,心所不知,耳目所以传道之也。心既知之,何用耳目。陛下既知惇,何不罢斥,更待臣等文字。”陈谢曰:“甚是,甚是。”待数日,再对。又数日,陈召余曰:“早来对,如公之言言之,但上曰:未有以代惇者。”然惇为相终哲宗一朝,岂其命欤。
先公自太原罢归朝,既引对,神宗喻来日前殿引对。既对,上曰:“昨日以后殿,卿仁宗旧臣,不欲裹帽子见卿。”呜呼!上之礼遇臣下也如此。
沙门岛,旧制有定额,过额,则取一人投之海中。马默处厚知登州,建言:朝廷既贷其生矣,即投诸海中,非朝廷之本意。今后溢额,乞选年深,自至配所不作过人,移登州。神宗深然之,即诏可著以为定制。未几,马方坐堂上,忽昏困,如梦寐中,见一人乘空来如世间,所画符使也,左右挟一男一女,至马前,大呼曰:“我自东岳来,圣帝有命,奉天符,马默本无嗣,以移沙门岛罪人事,上帝特命赐男女各一人。”遂置二童,乘黄云而去。马惊,起,与左右卒隶见黄云东去,后生男、女二人。马亲语余如此。
周秩重实大观元年九月得吉州守,过高邮,言绍圣中有洛人告,言文及甫、刘唐老与李邦直等将生变,诛子厚、蔡元度诸人,下至两制、侍从皆及之。召重实为京西转运使,推治之,以其尝攻文潞公也。朝旨令先推究体访,候有状即治之,又以运判周纯为知情不告,云将引用岭南谪降人,元祐人同力为之。哲宗召重实对,曰:“欲尽诛族大臣以下,则将置朕于何地?”又召吕升卿,令国门听旨,俟其有实,即遣诛诸人于岭南。重实既至西京,捕文、刘置运司别厅,且辟程公孙专管,当察访于外。久之无状,而诛大臣之语则有之。文凡三请自裁,未几,罢邦直留守、知成都府,且密喻重实,令有实即就摄。久之,公孙忽得二张秀才密语云:元谋云候上意变,必用元祐人,乃有诛族之举。重实即具奏,且言元不及乘舆。不数日,有旨,令文、刘逐便,吕还朔部,并更不推治。哲宗之明之仁,今世无知者,以元旨极密,公案一宗并元状悉不在有司,虽朝廷悉无知者。公案藏其家,终当上之,乞《实录》书之。公孙,喜剌人事者也。
孙升舍人为选人时,梦与一僧立通衢,忽传呼宰相来。既至,孙曰:“此府界提点蔡持正也。”僧曰:“此本朝第四人过岭宰相也。”元祐中,果谪新州,本朝卢、寇、丁三人矣,蔡实第四人也。又欧阳大椿为新州职官,一日,与守过寺中,壁间见大字题曰:“蔡确善终之室”,与守异之,方问其所以,字灭不见,后蔡果谪新,终于屋下。方蔡去也,主僧扫治其室,寺僧夜梦人告之曰:“善治之,更当有宰相至矣。”数年,刘莘老至,亦终于此室。方刘拜右仆射之日,家人具饭,一小仆忽仆于堂下,少选,大呼曰:“相公指挥头塔往新州去。”已而家人诘之,仆悟曰:“莫知其言之出也。”
梁况之居住鄂州,忽一道人至,况之与对饮。道人求绵袴,况之与之,即卷投衣袖中,将投,语曰:“入袖即再入。”凡投数十次,竟不能入,嗟咨曰:“不免为寇莱公矣。”道人遂引去,约当再来,后月余,复至门,人欲入白,即曰:“不须见侍郎,但报先去也,候到彼相见。”未几,况之贬化州。久之,一道人至,两口,腹上亦两口。既至厅舍,索斗酒,一饮而尽,见况之,但云:“记得鄂州相见否?”音声虽同,而形貌非矣。索钱二十七文而去,出门,以木担穿腹中,口吹铁笛,取渔舟,独立其上,风引舟渡江而去,化人云:“未尝有此道人至也。”后二十七日,况之谢世。
元祐中,册孟后,议备六礼。议成,皇太后于文德殿垂帘,发册。子由招余托密语吕微仲,余曰:“公为中执法,私通意宰相,可乎?”子由曰:“此国事,若露章陈之,恐坏事尔。”余遂造相府,方语苏中丞有少意俾白相公,微仲色甚厉,曰:“某忝位宰相,岂可与中丞通私意。”余曰:“国事也。若露章,恐坏国事,后意恐不能甘也。”乃曰:“何事?”苏以文德,天子正衙殿,母后坐而发册,此事不可启。微仲曰:“奈何?”余曰:“崇政,可乎?”微仲曰:“容密启。”既而,因奏事,微仲留,白:“文德殿,正衙殿也。居常,太皇太后惟事谦抑,若只御崇政殿,益所以示盛德也。”宣仁曰:“亦何必就崇政,只就本殿发册可也。”明日,诏下,止遣内谒者传命,大臣于内东门承旨,持节成礼。二公防微杜渐之意,宣仁谦冲之德,时无知者。
绍圣中,余见刘莘老蕲州,因诘莘老:“公自中丞执政,平生交游皆拒绝,独听一王岩叟语,今悔乎?”莘老默然久之,曰:“惟蔡持正事,实过当,离青州时,固悔矣。”
崇宁中,因语上仁厚之德,聪明多艺,绝人远甚。吕吉甫曰:“大抵人君来处,别不可以世人语也。”余深然之。
范彝叟为右丞,时五岳观灾,或曰:“可速修之,其像甚灵。昨奉安时,数十人举一像,昨夕数道士能举之。”范曰:“果灵,何不休焚之?”上笑而已,时以听直言,斯盛德也。
吴冲卿孙犯大戮,法当族。上止令贬湖、浙间,又俾诸子随其父所在。方案上议法,上屡涕下,仁圣之度,真类祖宗。
宣仁同听政日,御厨进羊乳房及羔儿肉。宣仁蹙然,动容曰:“羊方羔而无乳,则馁矣。”又曰:“方羔而烹之,伤夭折也。”却而不食。有旨,不得宰羊羔以为膳。
赵清献每夜静,焚香于庭,具言自晨兴至夕,凡与人言及所奏事,与其所为事,谆谆以告诸天。或问之,则曰:“苟欺其心,则腼于语言,其敢告诸上帝乎?乃所以自警察也。”
滕友作监司广东,患伤寒,不省久之。梦泗州大圣洒杨枝水,且语之曰,宋祚无穷,为臣者惟忠与正,无动汝志,无易汝守,汝亦有无穷之问。听毕,遂愈。
内侍刘永达奉命北岳祈雨,久之,不应。召群巫讯之,皆不验,或谓一巫甚验,刘亟召之,巫甚倨,慢曰:“嘉应侯也。”刘曰:“嘉应侯爵,岂凭女巫自售。”巫叱怒不已,刘曰:“侯之庙在京师何地?”巫妄指他所。刘遂加鞭捶,久之,巫乃服曰:“我北京左藏库库子也。”因盗官钱三十贯,为同辈告首,乃召告者入库交钱,遂杀之。既而自刃死,初亦莫知死也,如大昏醉中,莫知身世所在。一日,忽省入其家,见其妻哭于门,问之,妻曰:“尔死三日矣。”入门,尸卧地上,将投尸中,为群鬼所执,诣一大府。主者俾赴狱,每碓磨刀割之际,血肉糜烂如泥。狱卒取泥肉,成堆聚之,须臾,大风至,复成人,昼夕无时,其苦不可言。数遇恩赦,忽传天有赦,众狱顿止。出门,列坐听赦,其牛召一人,出告之曰:“尔家作功德,天赦尔。”其人遂腾空而去。语毕,狱具悉至如前。因其人之有赦,众囚停息才顷刻耳。如是三年,得出,犹日受铁杖三干。得出初,亦不知杖从何来,杖毕,得以恣行。一日,遇千骑万乘而来,屯于村旁草莽间,问其左右,曰:“天齐仁圣帝,每岁一诣议事。”我辄告其人,曰:“愿缘化于此,作一行宫。”其人入白,久之,出曰:“诏可矣。”是日,铁杖遂止,因附此巫,道人吉凶,化钱营庙,今垂成矣。刘异之,为作诸功德,荐拔之。后数日,巫诣刘谒告曰:“阴府来追,听赦。”既而熟睡不省,两日后,复醒,曰:“初至大府,宣赦如常时,既而知赦专为我也。方忻悦,而主者曰:杀人为盗,在法不赦。且令归,当上请。后四日,复谒告曰:“又有赦矣。既至,主者召我诣前,曰:上帝有命,内侍刘永达非亲非旧,特赦之,缘汝罪大,令作女子。遂再拜,泣涕称谢。”巫因仆于地,翌日,巫失所附,经县论告,刘与钱帛谢,遣之而去。崇宁元年秋,刘至陵下,语诸陵使,余时按事永安县,故得其详。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二
甲申雜記
小説家類一
雜事之屬
提要
臣等謹按甲申雜記一卷聞見近録一卷随手雜録一卷並宋王鞏撰鞏字定國莘縣人同平章事旦之孫工部尚書素之子嘗倅揚州坐與蘇軾逰謪監筠州鹽税後官至宗正丞所記襍事三卷皆紀東都舊聞甲申雜記凡四十二條甲甲者徽宗崇寧三年也故所記上起仁宗下訖崇寧隨筆記載不以時代為先後聞見近録凡一百四條所記上起周世宗下訖宋神宗而太祖太宗真宗仁宗事為多隨手雜録凡三十三條中惟周世宗事一條南唐事一條吳越事一條餘皆宋事止於英宗之初二書事迹在崇寧甲申前而原本次甲申雜記後葢成書在後也卷末有其從曾孫從謹跋稱先世著書散佚隆興元年乃得此三編于向氏抄錄合為一帙前有張邦基序言得其本于張由儀由儀則少從其父得於鞏家敝篋中末題甲寅五月為高宗紹興三年葢向氏之本又出於張氏當時親傳手迹知確為鞏撰非依托矣三書皆間涉神怪稍近稗官故列之小説類中然而所記朝廷大事為多一切賢姦進退典故沿革多為史傳所未詳實非盡小説家言也甲申襍記中李定稱蘇軾一條費衮梁溪漫志駁其失實今考衮謂軾詩自熙寧初始多論新法不便至元豐二年有烏臺詩案前後不過十年定云二三十年所作文字殊不相合其説是也至謂能記二三十年作文之因則人皆能之似不足為東坡道則其説未然書中所載定語乃云作文字詩句引證經傳隨問即答無一字差舛則是指其所引之書非指其作詩之故衮殆未審其語歟
乾隆四十六年十二月恭校上
總纂官 臣紀昀 臣陸錫熊 臣孫士毅
總校官 臣陸費墀
欽定四庫全書
甲申雜記
(宋)王鞏 撰
曾彦和旼云神宗嘗有手詔云求於所不産取於所非時不可也余賛曰徳音之謂歟
陳刑部縝云荆公作相時嘗欲作當十錢神宗曰刑獄自此滋張矣遂已時政記載之
張恕厚之云遇過客言哲宗時得湟鄯矣尋留湟而棄鄯至元符建中間始并湟棄之
劉晦叔昱言阿李國本不當立因私其國母而得立其大臣温稽心常不協密遣腹心詣王文郁乞内附文郁請於朝神宗曰此欲我為渠援耳但善加慰撫而已亦以其人攻其人之道也邊城老將歎服睿筭於是終元豐置而不論紹聖初孫路以為可納章子厚除路漕陜西經營之晦叔亦漕陜西將西行問安厚卿李邦直厚卿曰先帝不納豈無深意耶邦直曰路好官職一至既至如此永興但見路與鍾傳對榻而寢者一月一日傳謂晦叔曰此事決難為得之易守之難也其後鍾傳被召具言不可子厚亦意緩後鍾傳坐冒賞貶遂復搆成其議
祖宗舊制後殿引公事則軍頭引見司皇城司殿前司王司祗應殿前統制諸班皇城統制親亊官引見統制馬直步直兩指揮人料錢五百文熈寧中併馬直入雲騎步直入虎翼引見司兵遂廢矣
辛諌議子有儀嘗與阮逸善一日謂逸曰君未娶我有一相知無子家饒財有女求婿其家房緡二千當為營之茍成以一千謝我逸唯唯姻既成逸以前約語其婦翁婦翁難之有儀怨甚乃以逸有易立太山石難芳上林桞之句告謀不軌逸下吏全家流竄後有儀為海州都曹至淮舟沒憑轎子浮水上得脱既至岸舟人雖小兒悉免有儀家人無一存者惟長子由他道免及官滿歸洛長子忽失所在視之得尸井中世以為阮逸之報也
崇寧元年六月西京民家猪生二男一女一猪
李觀察士衡之孫左侍禁化先者少好神仙事父母强令娶婦遣行人議曹氏之女及禮席之日曹氏已入門化先踰垣而走曹氏復歸後曹氏選納為后慈聖光獻是也
仁宗朝春試進士集英殿后妃御太清樓觀之慈聖光獻出餅角子以賜進士出七寳茶以賜考試官
初貢團茶及白羊酒惟見任兩府方賜之仁宗朝及前宰臣嵗賜茶一斤酒二壺後以為例
張文定前叅知政事後為宣徽北院使神宗嘗俾張承旨誠一密問宋龍圖敏求不知前兩府有賜方團笏頭帶例否宋公報曰非前宰相無賜例及文定改南院使知南京辭日始被賜為異恩也後王宣徽知西京引例以為言遂以被賜王宣徽實王相禹玉座主隂有力焉
見任執政官生日賜以酒餼張文定以宣徽使在院神宗特命賜之非例也
潭州彭子民隨董必察訪廣西時蘓子瞻在儋州董至雷議遣人過儋彭顧董泣涕下曰人人家各有子孫董遂感悟止遣一小使臣過儋但有逐出官舍之事
張元素字君飾從事荆南府其同事楊乆中一日忽遇天帝降其室前有鸞鶴鳯凰祥雲先至帝有隨身宫殿光彩煥耀一室之間望之不窮遂賜乆中曰廉正君其妻及子皆有名號論物外事皆非世人所知語世間事大小無不驗楊置花枝數盆於室前即生根株於盆中隨四時開落結實皆不盈尺而根株盤結與常本無異病者取花盆中水飲之即愈荆南守孫頎龍圖病目點之隨手而愈乆中後為朝奉郎七十餘嵗卒於睦州其妻子奉事今如故
老人多言厯日載幾龍治水惟少為雨多以其龍數多即少雨也又舊言雨暘有常數春多即夏旱夏旱即秋霖皆大不然崇寧四年嵗次乙酉凡十一龍治水自春及夏及秋皆大雨水
陳刑部縝公密云祖宗刑部大理寺每半年一次斷訖天下案牘至神宗朝以春秋二時差銓試官遂四季各斷訖上等賜絹十五疋中等十疋下等七疋恩賜止如此今年乙酉於例十二月五日合斷訖但移先一月至十一月五日斷訖宰府及刑寺稱賀自侍郎劉賡大理曹調李孝稱而下各遷兩官簿一官乃非常之恩也
又云嘗與元豐官制局初畫尚書省圖局官與宋用臣凡三進皆不稱旨其後御筆親制置一圖出元豐尚書省是也既成親幸遍覽悉如初旨詔有各易一門一窻以違制論舉省皆遷官
又云初議官制張誠一要易都知押班名置殿中監誠一時被眷無敢異者既而與諸監制度作劄子同進呈神宗顧左右無内侍官在側以御衣遮手而揺之曰不可遂卷殿中監劄子收袖中即别處分事徐顧蘇頌子容蔡京元長曰此名不可輒易祖宗有深意縝時在列親聞德音
庚寅嵗湖州孔目官朱氏以米八百石作粥散貧是嵗生服服為従官
潤州金壇縣陳亢熙寧八年餓莩無數作萬人坑每一屍設飯一甌席一領紙四貼藏屍不可紀是嵗生廓又生度皆為監司孫登仕者相繼
西羌于龍呵既歸朝至闕下引見謂押伴使曰平生聞包中丞拯朝廷忠臣某既歸漢乞賜姓包神宗遂如其請名順其後熙河極罄忠力
武臣王棫為邢恕教令上書論元祐及元豐末等事其書一箧悉存皆恕手筆其間塗竄者非一棫於哲宗朝論之得閤門職名既卒其子直方時出其書以示親宻自元豐末至宣仁上仙大臣無不被誣者而禹玉尤甚蔡蕃奉議嘗謂直方曰使王氏子竭産亦願得此書也蔡倅潤過髙郵為余言之王居東京九龍廟側
湖南提刑唐秷字碩夫過髙郵謂余曰治平二年九月自吉州作邑過長沙一老人以扁舟載竹兀子就舟貨見其竹如白牙因買之至四年攝事京局因上馬馬蹶其兀壊竹脚中破内有雕刻字曰某年月日造某年月日破王押與破之日無差其字以朱塗之既駭前識之異而竹未破時其心安得而書之竹工必異人也又云其父諲為湖北漕一日有一道人持刺造門但全幅書一登字延坐問之曰徐登也館之菴中不食日飲酒一斗或見羣卒飯輒取一掬食之而已間與鄭毅夫内翰宴飲雖妓女笑語戯弄無度或發其隂視之童兒也間與唐漕飲取千里外物不移刻一日唐欲河東蒲桃又思峽中新茘子酒數巡則令人就其卧屏間取之皆美新若方折枝者唐坐中見劉莘老時劉為荆南職官徐語唐曰此人異日為宰相但不乆耳乆之告别甚遽唐曰何之答曰大抵天地間萬物皆有數不可逃也我將之復州願求一書遺復守托以後亊如其言既至復謁守曰乞一棺柩開九穴葬於無人之境後三日卒復守如其言葬之以書報唐唐亟徃與守倅僚吏發棺視之衣一襲而已後旬餘與毅夫語其事間有京逓至發之得嵩山道士與毅夫書云徐先生來問動静甚詳校其至嵩日乃卒于復之日也唐碩夫親見之
大遼謂天使為赦例郎君依赦例日行五百里也
天下之公論雖仇怨不能奪也李承之奉世知南京嘗謂余曰昨在侍從班時李定資深鞫蘓子瞻獄雖同列不敢輒啟問一日資深於崇政殿門忽謂諸人曰蘓軾誠竒才也衆莫敢對已而曰雖二三十年所作文字詩句引證經傳隨問即答無一字差舛誠天下之竒才也歎息不已
周仲元章作漕淮南謂予曰嘗為衡陽宰一日邑吏云甘露降視松竹間光潔如珠因取一枝視劉貢父貢父曰速棄之此隂陽之戾氣所成其名爵餳飲之令人致疾古人盖有説焉當求博識之君子求甘露爵餳之别(建康實録陳末覆舟山及蔣山松栢林冬月嘗出木醴後主以為甘露之瑞俗呼為雀餳)
朝請大夫潘适為渭州通判時涇原帥吕大忠被召問邊事既對哲宗語吕曰乆要見卿曾得大防信否對曰近得之上曰安否又曰大臣要其過海朕獨處之安州知之否對曰舉族荷陛下厚恩上曰有書再三説與且將息忍耐大防朴為人所賣候二三年可再相見吕再拜謝退而喜甚因章睦州召飯詰其對上語吕盡告之既至渭語潘潘曰失言矣必為深悔後半月言者論其同罪異罰遂有循州之行既死上猶問執政曰大防因何至虔州後請歸葬獨得旨歸盖哲宗簡在深矣嗚呼帝王之度非淺識可窺也潘過髙郵語余如此
紹聖初余謫簽書榮州判官廳公事過别殿中侍御史陳次升當時當時曰且緩行上意未可知余深叩之陳曰早來請對上語我曰章惇文字不要絶了余問曰公何以報上曰唯唯余曰胡不白上臣為耳目之官帝王猶心也心所不知耳目所以傳道之也心既知之何用耳目陛下既知惇何不罷斥更待臣等文字陳謝曰甚是甚是待數日再對又數日陳召余曰早來對如公之言言之但上曰未有以代惇者然惇為相終哲宗一朝豈其命歟
先公自太原罷歸朝既引對神宗諭來日前殿引既對上曰昨日以後殿卿仁宗舊臣不欲裹帽子見卿嗚呼上之禮遇臣下也如此
沙門島舊制有定額過額則取一人投之海中馬黙處厚知登州建言朝廷既貸其生矣即投諸海中非朝廷之本意今後溢額乞選年深自至配所不作過人移登州神宗深然之即詔可著以為定制未幾馬方坐堂上忽昏困如夢寐中見一人乘空來如世間所畫符使也左右挾一男一女至馬前大呼曰我自東嶽來聖帝有命奉天符馬黙本無嗣以移沙門島罪人事上帝特命賜男女各一人遂置二童乗黄雲而去馬驚起與左右卒隸見黄雲東去後生男女二人馬親語余如此
周秩重實大觀元年九月得吉州守過髙郵言紹聖中有洛人告言文及甫劉唐老與李邦直等將生變誅子厚蔡元度諸人下至兩制侍從皆及之召重實為京西轉運使推治之以其嘗攻文潞公也朝旨令先推究體訪候有狀即治之又以運判周純為知情不告云將引用嶺南謫降之元祐人同力為之哲宗召重實對曰欲盡誅族大臣以下則將置朕於何地又召吕升卿令國門聽旨俟其有實即遣誅諸人於嶺南重實既至西京捕文劉置運司别廳且辟程公孫専管當察訪於外乆之無状而誅大臣之語則有之文凡三請自裁未幾罷邦直留守知成都府且密諭重實令有實即就攝乆之公孫忽得二張秀才密語云候上意變必用元祐人迺有誅族之舉重實即具奏且言元不及乘輿不數日有旨令文劉逐便吕還朔部並更不推治哲宗之明之仁今世無知者以元旨極密公案一宗并元狀悉不在有司雖朝廷悉無知者公案藏其家終當上之乞實録書之公孫喜刺人事者也
孫升舍人為選人時夢與一僧立通衢忽傳呼宰相來既至孫曰此府界提點蔡持正也僧曰此本朝第四人過嶺宰相也元祐中果謫新州本朝盧冦丁三人矣蔡實第四人也又歐陽大椿為新州職官一日與守過寺中壁間見大字題曰蔡確善終之室與守異之方問其所以字滅不見後蔡果謫新終於屋下方蔡去也主僧掃治其室寺僧夜夢人告之曰善治之更當有宰相至矣數年劉莘老至亦終於此室方劉拜右僕射之日家人具飯一小僕忽仆於堂下少選大呼曰相公指揮頭■〈答〉徃新州去已而家人詰之僕悟曰莫知其言之出也
梁況之居住卾州忽一道人至況之與對飲道人求綿袴況之與之即卷投衣袖中將投語曰入袖即再入凡投數十次竟不能入嗟咨曰不免為冦萊公矣道人遂引去約當再來後月餘復至門人欲入白即曰不須見侍郎但報先去也候到彼相見未幾況之貶化州乆之一道人至兩口腹上亦兩口既至廳舍索斗酒一引而盡見況之但云記得卾州相見否音聲雖同而形貌非矣索錢二十七文而去出門以木擔穿腹中口吹鐵笛取漁舟獨立其上風引舟渡江而去化人云未嘗有此道人至也後二十七日況之謝世
元祐中冊孟后議備六禮議成皇太后於文德殿垂簾發冊子由招余託密語吕微仲余曰公為中執法私通意宰相可乎子由曰此國事若露章陳之恐壊事爾余遂造相府方語蘓中丞有少意俾白相公微仲色甚厲曰某忝位宰相豈可與中丞通私意余曰國事也若露章恐壊國事后意恐不能甘也迺曰何事蘓以文徳天子正衙殿母后坐而發冊此事不可啟微仲曰奈何余曰崇政可乎微仲曰容密啟既而因奏事微仲留白文德殿正衙殿也居嘗太皇太后惟事謙抑若只御崇政殿盖所以示盛徳也宣仁曰亦何必就崇政只就本殿發册可也明日詔下止遣内謁者傳命大臣於内東門承旨持節成禮二公防微杜漸之意宣仁謙沖之德時無知者
紹聖中余見劉莘老蘄州因詰莘老自中丞執政平生交游皆拒絶獨聽一王巖叟語今悔乎莘老黙然乆之曰惟蔡持正事實過當離青州時固悔矣
崇寧中因語上仁厚之徳聰明多藝絶人逺甚吕吉甫曰大抵人君來處别不可以世人語也余深然之
范彜叟為右丞時五嶽觀災或曰可速脩之其像甚靈昨奉安時數十人舉一像昨夕數道士能舉之范曰果靈何不休焚之上笑而已時以聽直言斯盛徳也
吳沖卿孫犯大戮法當族上止令貶湖浙間又俾諸子隨其父所在方案上議法上屢涕下仁聖之度真類祖宗
宣仁同聽政日御厨進羊乳房及羔兒肉宣仁蹙然動容曰羊方羔而無乳則餒矣又曰方羔而烹之傷夭折也却而不食有旨不得宰羊羔以為膳
趙清獻毎夜静焚香於庭具言自晨興至夕凡與人言及所奏事與其所為事諄諄以告諸天或問之則曰茍欺其心則靦於語言其敢告諸上帝乎迺所以自警察也
滕友作監司廣東患傷寒不省乆之夢泗州大聖灑楊枝水且語之曰宋祚無窮為臣者惟忠與正無動汝志無易汝守汝亦有無窮之用聽畢遂愈
内侍劉永達奉命北嶽祈雨乆之不應召羣巫訊之皆不驗或謂一巫甚驗劉亟召之巫甚倨慢曰嘉應侯也劉曰嘉應侯爵豈憑女巫自售巫叱怒不已劉曰侯之廟在京師何地巫妄指他所劉遂加鞭箠乆之巫乃服曰我北京左藏庫庫子也因盜官錢三十貫為同輩告首乃召告者入庫交錢遂殺之既而自刃死初亦莫知死也如大昏醉中莫知身世所在一日忽省入其家見其妻哭於門問之妻曰爾死三日矣入門尸卧地上將投尸中為羣鬼所執詣一大府主者俾赴獄每碓磨刀割之際血肉糜爛如泥獄卒取泥肉成堆聚之須臾大風至復成人晝夕無時其苦不可言數遇恩赦忽傳天有赦衆獄頓止出門列坐聽赦其中召一人出告之曰爾家作功徳天赦爾其人遂騰空而去語畢獄具悉至如前因其人之有赦衆囚停息才頃刻耳如是三年得出猶日受鐵杖三千得出初亦不知杖從何來杖畢得以恣行一日遇千騎萬乗而來屯於村旁草莽間問其左右曰天齊仁聖帝每嵗一詣議事我輙告其人曰願緣化於此作一行宫其人入白乆之出曰詔可矣是日鐵杖遂止因附此巫道人吉凶化錢營廟今垂成矣劉異之為作諸功徳薦拔之後數日巫詣劉謁告曰陰府來追聴赦既而熟睡不醒兩日後復醒曰初至大府宣赦如常時既而知赦專為我也方欣悦而主者曰殺人為盜在法不赦且令歸當上請後四日復謁告曰又有赦矣既至主者召我詣前曰上帝有命内侍劉永達非親非舊特赦之縁汝罪大令作女子遂再拜泣涕稱謝巫因仆於地翌日巫失所附經縣論告劉與錢帛謝遣之而去崇寧元年秋劉至陵下語諸陵使余時按事永安縣故得其詳
甲申雜記